“做餐飲就怕兩個不靠譜：一是加盟品牌不靠譜；二是找的鋪子不靠譜，結果都被我遇到了。”李明說。創業不到一年，他打工10年攢的30萬積蓄卻全打了水漂，回憶這一年，李明發現自己至少有四次機會識破招商方割韭菜的連環套，但老板夢和僥幸心理讓他越陷越深。文 | 商業街探案 梅新豪
加盟餐飲品牌，賠了錢的人不少，但和李明一樣，被品牌和美食廣場同時坑了，賠上多年打工積蓄30萬的人，可能不多。李明是南方人，90后。在度過了十年的打工生涯后，李明覺得給人打工太不自由，就做起了老板夢。因為愛吃炸雞，李明就關注到了黃渤代言的正新雞排，從2019年下半年辭職，專心找正新雞排的加盟資源。“做餐飲就怕兩個不靠譜：一是加盟品牌不靠譜；二是找的鋪子不靠譜，結果都被我遇到了。”李明說。創業不到一年，李明不斷經歷從大喜到大悲、從志得意滿到垂頭喪氣，心情始終和過山車一樣。最后徹底關店，雖然和品牌、美食廣場留下了一筆筆爛賬，積蓄也都賠光了，但李明還松了口氣，覺得不需要遭受以前那種不斷希望又希望破滅的折磨了。回憶這一年，李明發現自己至少有四次機會識破招商方割韭菜的連環套，但老板夢和僥幸心理讓他越陷越深。李明毫無餐飲圈的人脈和經驗，想加盟正新只能靠百度。李明對當時的搜索細節有些模糊，只記得自己在去年9月就開始在百度輸入“正新雞排加盟”，然后在點擊了一個類似“正新雞排加盟，5萬元開店”的網址（李明說，現在搜索正新雞排，官方網站排名第一，但去年搜的時候不是這個樣子），進入后就是正新雞排的加盟網頁，影視明星黃渤端著雞排的代言圖幾乎占據了整個屏幕。網頁下面要求輸入姓名和電話號碼，張明輸入后不到半個小時，就有人撥通了李明的手機，自稱正新雞排負責加盟的工作人員。對方和李明確認了加盟炸雞的意愿后，“好心”地勸李明：正新雞排加盟費太貴了，只加盟就要十幾萬元，而且市場已經飽和了。李明堅持要做，可以，反正自己的銷售任務也完成了。但考慮到李明創業不容易，推薦一個新炸雞品牌，叫XX炸雞。對方進一步描述XX炸雞的好處：是一個新孵化的品牌，知名度不高，但加盟費便宜，而且和正新雞排的供貨商一樣，味道有保證。關鍵是，公司為了扶持新品牌，會給早期加盟商非常多的扶持政策，從開店營銷到電視廣告應有盡有。“他的說辭讓我覺得撿到了一個好機會，等于拿到了新品牌開拓市場的船票，和公司一起打市場，晚了再參加，可就沒這些待遇了。”李明回憶。但這時候的李明還是保持著警惕心的，畢竟網絡上什么騙子都有。所以李明加了該招商經理的微信，每天看招商經理發的信息。這些信息也確實挺誘人，大概就是類似公司有多么龐大的招商團隊、產品口味多好、真正去公司考察過的少有不簽的、很多正新老加盟商都跳反過來了……我手里還有一個名額，晚了就沒了。看了半個月后，李明換了個手機號，又在原來的網址重新登記了一遍，找到另外一個招商經理，對比了兩個人的說辭，發現他們說法一致，開始對這個新品牌有了信任度。出于再保險的考慮，李明又詢問了XX炸雞背后的公司，這個餐飲管理有限公司，在北京、廣州、南京都有分布，旗下有多個品牌，擁有47個商標品牌。李明又用百度搜了下這個公司，是一家成立于2007年的老公司（但記者根據企查查發現該公司的注冊日期是2015年1月，李明至今都說不清楚為什么會認為這家公司有十幾年歷史），沒什么負面新聞，終于完全放下了警惕，在2019年下半年去南京參加了該公司的招商會。至于為什么這家公司的人會用正新雞排的名義聯系自己，李明已經完全考慮不到這個問題了。懷著一腔熱血和美好憧憬的李明在10月中旬趕到南京，參加該公司的招商加盟會。在他的想象里，這種招商加盟會應該是在一個宴會廳，上面有人做報告，下面有產品體驗，完事后大家集體晚宴，各類商業精英觥籌交錯，交流致富經驗。但現實給他潑了一盆冷水：大家根本見不到面，每個人在公司總部被分配了一個招商經理，在一個“小黑屋”里和招商經理一對一面談。這一談就是一個小時，招商經理把李明談的從懷疑到激動。整個談話都在以正新雞排做對標。按照招商經理的說法，XX雞排在不遠的將來是一定要請明星代言的，正新請了黃渤，那XX就請徐崢。招商經理繼續趁熱打鐵。XX雞排還要和湖南衛視有深度合作，借助湖南衛視的資源做全面的宣傳推廣。招商經理借機錦上添花。公司對李明這批早鳥肯定是全程加大扶持力度的，畢竟還要以他們做樣板繼續全國招商。如果李明現在加入做代理，將來代理權不想要了，公司還可以回收。不過李明不想做的幾率，肯定是零。招商經理一錘定音,拿下區域代理只要十幾萬（具體金額為了保護隱私不透露）！現在加盟，只需要十萬！事后回想，李明對當時自己的評價是：頭腦發熱。第一，他沒問退代理權的條件是什么，錢能不能全退；第二，什么請徐崢代言、湖南衛視合作這些都只是口頭承諾，合同里都沒有。“我當時很天真的認為，這么大的公司不至于會那么坑人吧。結果后來我就得到了一個慘痛的教訓。”李明說。XX雞排的效率還是高的，李明2019年冬季交錢拿代理，不到十幾天，公司就派了選址老師幫李明在南方城市H市選址。一是一個商場鋪位，李明覺得租金高，人流也不是很多。租下來還要花時間裝修，非常麻煩。二是某商業廣場一個定位網紅小吃街的美食廣場（為保護當事人隱私，文中用F美食廣場代替）。該商業廣場人流量不錯，但該美食廣場的人流量很低，看著不太景氣。F美食廣場的招商經理給了李明一個完美解釋：因為剛開業，所以還沒宣傳，等宣傳上來了人自然就多了，畢竟是網紅小吃街么。回憶當時的決策過程，李明也說不太清楚，總之自己就是覺得F美食廣場好，“可能是因為經理告訴我裝修、營銷什么的都不需要我管，拎包入住就行了。”李明說。義無反顧的李明在F美食廣場又投入了11萬多，包括進場費3萬，租金每月1萬壓2付6。這時店面還沒開業，他的投入已經接近30萬，差不多是他打工多年的全部積蓄。定了場地后就是培訓，而培訓的時候李明的心又懸起來了。培訓本身問題不大，持續了6天，內容也就是怎么炸雞，比如炸雞粉裹多厚、油溫多少、炸多久、奶茶怎么……口味方面，李明覺得也還可以。就是培訓和招商會一樣，公司不允許老板之間交流，所有培訓都是一對一的。但覺得奇怪的李明也沒空多想，因為在培訓完成后，F美食廣場通知過來，裝修結束了。覺得苦盡甘來的李明立刻趕回H市，準備大展拳腳。結果剛到H市，一盆冰水潑了過來。F美食廣場就通知要延期開業，可能要到2019年陽歷年年底了，于是李明又閑了一個月。2019年12月底，李明的新店終于開張了，為了沖人氣做了開業5折活動，但即便如此，一天的營業額也只有五六百塊錢，他認為還是和這個樓層的人氣不旺有關系。同時，為了紀念自己的老板路啟程和宣傳，李明開了個抖音號，也在上面發現了一些同樣品牌的炸雞老板。本來還挺開心的，結果很快出現了一條評論：“又一個被騙了的人，你加油吧！”出于好奇，李明加了說這話的人的抖音號，這個網友告訴李明自己被騙了，并說了全過程。其中前半段的故事基本和李明的遭遇都對上了。至于后面，網友說那個公司前期承諾的宣傳，管理根本就沒有，自然不可能有生意，所以就因為虧本不做了。這時的李明還存在一定的僥幸心理，他覺得“沒準你是自己經營不好怪公司呢？我經營好了不就是賺錢了？”但很快，疫情來了，本來就不掙錢的店鋪在1月底暫時關閉。沒事干加掙不到錢的李明開始刷閑魚，但這一刷，李明慌了。閑魚上，有大量的人都在賣XX的物料，經過私聊被他們告知，幾乎都是因為加盟了XX的某個品牌，但是生意太差做不下去，才在閑魚上賣物料的。“有的自稱虧了十幾萬，一些加盟奶茶的更是有很多虧了幾十萬的。”李明說。一個人失敗可能是經營有問題，但是同時那么多人失敗的話，李明覺得是時候真正懷疑自己是不是一顆綠油油的韭菜了。李明這時候才想起來檢查公司配送給自己的物料，一查才發現：太多了！“當時公司給我們定的物料真的太多了，基本上一次就要一個大的那種卡車拉，然后都要進倉庫那種，少的4、5萬，多的要10多萬。而且我之前因為貨太多沒看清楚，現在才發現2019年訂的物料，很多都是2019年4月份的東西。保質期一年，到了2020年4月份就過期了。”李明說。熬到3月，終于能開張了，李明又和F美食廣場產生了矛盾。當時，F美食廣場通知他們繳納2月的物業管理費，李明和其他商戶覺得莫名其妙，“房子我租在這里我要交租金那是沒有辦法，可是物業管理費從何說起，2月都沒有營業他管理了什么？要收費？”于是很多老板們拒絕繳納。不過很快又有了好消息，F美食廣場的負責人給商戶們發了通知，說國家補貼的錢下來了，商戶們都可以享受補貼。李明和其他老板們高興壞了， 趕緊去找F美食廣場，希望拿到錢。但負責人說，這個補貼的錢要到下半年的時候，以抵扣房租的形式給到他們。李明認為F美食廣場吞掉了國家給他們的補貼，所謂的下半年發放完全是吊著他們，甚至不想給了。這事還沒扯明白的時候，又發生了一件事，讓李明等老板和F美食廣場徹底決裂。李明說，4月初，F美食廣場以商戶沒交2月物業管理費為由，扣掉了他們3月的營業額，“雖然整個3月營業額也只有1000塊錢，但直接扣掉不像正經企業做的事兒吧？我這一個月房租就1.2萬，還沒算水電物料消耗。”李明準備要回租金，撤了。在做關門準備清點物料的時候，因為已經是4月，很多物料也過期了，于是李明去和XX談。XX的態度是，大家相互都有責任，可以退一半物料，但不退錢，而是折算成物料款，以后訂物料的時候再扣。“這個時候他們還想著讓我以后再訂物料！”李明氣憤的說。又耗到了國內疫情尾聲的時候，李明終于把店關了，這時候實際損失已經超過了30萬。李明只好盡量挽回一點損失：一是和F美食廣場要租金押金；二是跑到閑魚，和以前見過的賣家一樣，想把剩下的設備轉賣了 ，再看看代理費能不能要回來。和F美食廣場還在協商退租金、押金的事兒，也是怕錢要不回來，所以李明一再囑咐不要暴露美食廣場的名字和地址。至于轉賣設備，一位也加盟雞排店的老板告訴他：XX雞排供貨價太貴了，正常來說一箱雞排50個價格在215元，XX的來自同樣廠家的價格卻要300元。李明同時還發現，一些炸雞老板不加盟任何品牌，自己進貨，自己腌制和操作炸雞，結果反而活的還挺滋潤。氣憤的李明找到XX，要求他們兌現最初的承諾，退還代理費。但李明所述，相關負責人的態度非常強硬，是這么說：“我們公司當時把招商加盟業務外包給了外招商公司，是他們招你進來的，你付給我們的加盟費，我會付給他70%，所以我現在只有30%。而且這30%也不可能退給你的。”同時，對方還表示當時外包招商公司給張明宣傳的東西，他們公司也做不到，代理權回收更是不可能。目前，李明無心工作，仍在奔波，試圖把錢要回來。至于未來，他很迷茫：“不想再打工了，至于做生意，本錢沒了。借錢去做？再被騙了怎么辦呢。”“不讓點菜，上啥吃啥！”這家“囂張”的餐廳竟開出10家直營店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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