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年2月9日 No. 926
1
上周回我老媽家，把車放到地庫，看到一對夫妻正在從一輛小貨車上搬餐桌下來，放到電梯口。
我給搭了把手，幫忙按了下電梯。
四把餐椅放進電梯，我隔著口罩，都能聞到一股油漆味。
看了看凳子，漆面是毛的，很明顯，這是指噴了一層底漆，沒有上面漆。
我問男主人，這是才噴漆來著？
他說是的，才噴漆來著，這套桌子時間長了，掉色了，找人幫忙重新噴了一下。
他接著說，現在找個噴漆的地方，太難了。因為查環保，以前能做漆面的家居作坊，關的關，停的停。附近的汽修廠，烤漆房基本都被拆了。這還是托人找了好久，在鄉下找了個小作坊，趕著年前給弄了，漆還沒怎么干呢，而且做工特別差，都有點后悔了。
我說看樣子好像是沒上面漆，漆面是毛的，也沒來得及打磨。
男主說是啊，做漆的師傅急著要回老家，活干的太粗糙了，錢還沒少花，有點后悔了。
我說現在人工太貴了，手藝活便宜不了。
這味道還挺大的，在樓道放放味道再搬回去吧。
他說，就這個打算，要不然人熏的受不了。
2
他又盯著我，然后問，你認識我嗎？
聽著意思是人家認識我，我沒認出人家，我說不好意思，還真沒認出來。
他說，我以前老在你爺和你姨那吃包子，老見你。
我說哦，哎呀，真不好意思，真沒認出來。
你爺和你姨做的包子是真好，現在基本上是找不到那樣好吃的包子了。
我連忙說感謝感謝。
3
包子攤是我姥爺最早開始做的，時間差不多是九幾年吧，我姥爺退休之后，閑不住，就弄了個包子攤，就在家門口，露天的。
后來我姥爺年紀大了，就讓我姨做，再后來我姨身體扛不住了，就再沒做了。前前后后，差不多有十幾年時間吧。
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了老顧客了。
那時候我還很小，放學就守在包子攤，給幫忙端包子、端稀飯。
最開始經營的品種特別簡單，葷素兩個餡，兩種咸菜，外加紅豆稀飯，總共就五個品種。
后來到我姨手上，就增加了一些品種，比如包子變成四種餡了，一葷三素。咸菜變成四種，還有紅豆和小米稀飯兩種，還加了煎餅卷菜。這是品種最多的時候。
放到現在，就是極簡主義。
4
小時候我比較淘，有一次，把剛包好的包子弄到地上了，我姥爺氣壞了，看著地上的包子，又對我沒脾氣。
他撿起來，放到旁邊，然后跟蒸包子的阿姨說，這個掉地上了，擦一擦，收起來，晚上咱自己吃。
阿姨說，擦擦就行了，咱地上也不臟。
我姥爺說，不行，咱這是賣錢的，咋能把掉地上的東西，賣給別人吃呢。然后拿著包子放到里屋了。
還記得有一次，一大鍋稀飯，火太大燒過了。稀飯喝起來就有一點糊味。
這時候樓下等著賣，喊快點上稀飯。
我姥爺說，不行，稀飯沒好，再等一會。然后他把這一鍋稀飯，倒進了保溫桶里，重新燒水再熬。
我說，這個也能賣啊，挺好的啊。
但，這達不到姥爺這個退伍軍人的“出品標準”啊。
隨后的兩天天，我們自己都喝的這個稀飯，那種淡淡的糊味，你別說，還挺好喝的。
5
再后來，到我姨手里，依舊堅持出品東西不能差。
有一次我晚上陪我姨出攤，正好是旁邊高中放學。
來了一個學生，要了兩張煎餅，我姨問要啥菜，孩子說不要菜，就要兩個煎餅。
我姨聽完之后，兩張煎餅卷在一起，并給里面加菜。
那孩子看我姨往里面加菜，急得直說不要菜不要菜。
我姨看看孩子，說沒事，菜不問你要錢，你吃你的。說這，又給盛了一碗稀飯，說稀飯也不要錢，娃你坐這吃完再走，別著急。
孩子聽完之后，直說謝謝姨。
我問我姨，你認識那個娃？
我姨說，不認識，你看娃只要兩個煎餅，不要菜，不要稀飯，肯定是錢不富裕，舍不得花錢。上學累，還正長身體，這點稀飯和菜，對咱無所謂的事情，但娃能吃一頓飽飯。
6
今天又想起這些，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，二十年過去了，江湖還有他的粉絲。
就是簡簡單單一個包子，能讓人記得這么多年，而且不少人還都記著包子攤，也許外人眼里，這里面有什么神秘配方，有什么神奇的東西，但在我這個“內部人員”看來，其實都是非常非常普通的，并沒有什么神奇的東西。
賣包子，做餐飲，要憑良心，認認真真，踏踏實實，這是我姥爺一直堅持的，也正因此，88歲的老人上街溜達的時候，遇到熟人，還總被人夸“你的包子太好了”。
餐飲這個行業，好就好在，只要認認真真做，總不會差到哪里去。取勝，靠的是“勤”和“拙”這兩個字。
脫離了這兩個字，再厲害的招數，也白搭，你說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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