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山東濱州,人們都知道“寧氏三杰”,說的就是寧高寧和他的長兄寧守誠、弟弟寧光。
兒時最踏實,哥哥牽著我的手。成年了有事還要問哥哥,這樣才踏實。今天(8月26日),哥哥退休了,猛然意識到,哥哥老了,我也老了,兒時竟然成了永遠的記憶,竟然那么久遠,或許這就是老了:兒時越來越遠,腰越來越直不起,話越來越多。哥哥還年輕,腰桿依舊硬朗,話還不多。
爸媽年輕時忙于工作,大哥在爺爺家,二哥在姥姥家,我最幸運,一直在爸媽身邊。媽媽家全村姓高,外姓總讓人奇怪,二哥就有了“高寧”這個名字。
二哥小學是在姥姥家,那是一座四邊漏風的岳王廟,而且要自帶桌椅,初中回爸媽身邊讀書總不能再隨母姓,就加在“高寧”前面加一“寧”,這就有了寧高寧這個名字。
兒時最開心的是暑假與哥哥一起去看姥姥。姥姥家在高青縣,離我們居住的濱州市大概100里,那時交通不便,一放假就問媽媽要3塊錢,車票哥哥兩塊我一塊,天不亮就去車站,買票、候車、上車,車由北鎮,經小營、青城,到高青縣縣城所在地田鎮,每站要停半小時,至田鎮就中午了,下車,哥哥牽著我的手,還要背著我們兩個的糧食,因為姥姥家也沒有我們的口糧,急匆匆趕10里路,過李興躍莊、馮旺莊、宮王莊、胡家店4個村,才能到外婆家。
烈日炎炎,饑腸滾滾,路途遙遠,崎嶇不平的鄉間小路,我真走不動,就坐在田邊澆地的水溝里賴著不走,哥哥牽著我的手,其實是拉著我,又要背著行李,就這樣,到姥姥家高旺莊時天色已黑。
姥姥用那時真的是稱為豐盛大餐犒勞我們兩位,一次可以吃兩個咸鴨蛋!姥姥腌制鴨蛋的方法與眾不同,她是用鹽水和泥土而不是直接鹽水,因此蛋不是很咸,但蛋黃的“油”特別多!
姥姥給我和哥哥蒸的饅頭不摻玉米面,特別好吃,把饅頭一掰倆半,鴨蛋夾于中,蛋黃“油”會流出,滴在手上,我很自然添手,姥姥邊用筷子佯打邊說“吃有吃相,站有站相”!饃夾咸蛋美味堪比現在的漢堡包!至今想起依舊垂涎欲滴。
我能吃兩個咸蛋,哥哥只能吃一個。到了姥姥家,哥哥有一大群小朋友,捉迷藏,哥哥每次帶著我,但我人小笨拙成為累贅,哥哥牽著我的手狂奔,但總是最早被捉到,拖累哥哥及其同伴。同伴埋怨哥哥,他下次還是帶著我。
我和哥哥總有爭吵,哥哥屬狗我屬兔,一見我們爭吵,姥姥就嘮叨“狗兔犯相”。哥哥帶我參加很多農活,為姥姥掙“工分”,姥姥老了,不能干農活了,“工分”要媽媽出錢買,哥哥必須參加勞動。
上午,生產隊長敲鐘,大家在鐘下集合,我隨哥哥一起參加,哥哥年齡也不大,我更小,老鄉照顧我們,做點下手活。晚上要到隊里記工分,別人一天10分,哥哥只能5分,那時我知道什么是“半勞力”。
一次,生產隊的牛病死了,全隊分,哥哥牽著我的手拿著洗臉盆去分肉,回來,姥姥一看除了一點肚皮上的肉其他就是下水肉,姥姥默默流淚,那時我知道了什么是人情世故,姥爺家是富裕中農,姥姥的娘家在劉胡莊,出身富農,成分太高,能讓我們參加分肉已是照顧了。
姥姥會領我和哥哥去胡家店的供銷社打醬油買針線,我特別開心,因為姥姥會給我們買糖果吃,五顏六色的糖果放在一個斜口的玻璃瓶里,我眼巴巴看著售貨員伸手進去抓幾塊糖果出來,可他總抖手,糖果無情的落回瓶子,每次只有幾塊糖,姥姥平分給我和哥哥,哥哥很快吃完,就會要我送他吃,姥姥哄我哥哥饞您給他。
回到濱州我告訴媽媽,媽媽說姥姥偏心,哥哥是她一手帶大,姥姥溺愛。爺爺偏大哥,姥姥偏二哥,我只有爸媽,那時好失落。
我比較喜歡“打場”,就是將麥子收割后在場院再處理,脫穗、曬干等,太陽落山,哥哥又要牽著我的手帶我回家,姥姥已經已在院門等著我們。
吃好飯,很多老鄉就陸續來到姥姥家,姥姥準備好煙葉和卷煙用的紙,老鄉們自己卷煙抽,聊天,大家等著“景陸”姥爺來,他認字,為我們大家念古書,姥姥雖不認字,但喜歡讀書人,于我,雖朦朦朧朧,卻是我最早接觸的“讀書會”,有三國,有水滸,也有三俠五義和西游記,我的古文底子也是那時打下的。
“景陸”姥爺不來,讀書人就換成哥哥,崇拜啊,他能代人讀書!在我心里也埋下讀書的種子。
姥姥會將油燈的燈線用針挑高,這樣亮光會更大,哥哥還是要湊得更近才能看清書上的字,第二天鼻孔都會熏黑,我好奇,“讀書會”結束,我也湊上去,不成想頭發被燒到,一股焦味絲絲作響,我卻更好奇,頭發被燒掉很多,哥哥聞到焦味,大喝阻止,可我的頭發已是斑禿,出門只好戴帽子。
這或許是我在姥姥家哥哥照顧我失誤最大的一次。我那時虛胖,媽媽要求每天跑步,哥哥每天早上會叫我起床,圍著村子跑步,我不情愿,哥哥牽著我的手跑。
姥姥老了,媽媽接她到濱州與我們住一起,我們也很少回高旺莊了。哥哥留學美國,姥姥身體越來越差,沒有等到哥哥回國,或許這是哥哥最大的遺憾。
年齡大了,哥哥插隊、當兵、大學,沒人牽著我的手帶我了。我大學沒考上,到鄒平縣一中復課,挫折、失落,哥哥送我到學校,中午帶我和我一位同樣來自濱州市的同學爬到山頂,他買了三瓶啤酒一包熟肉,正是這份鼓勵,我考上山東醫科大學。
其實,我一直疑問,這也或許他在華潤時建立了華潤啤酒的初心始發。大學畢業,大哥在美國,二哥在香港,爸媽已老盼我回家照顧,我回家鄉但心又不甘,哥哥回家探家,又是他鼓勵,我有了報考研究生的打算,大哥來信建議上海。
兩位哥哥牽著我的手帶我又上路。現在,與哥哥聚少離多,但請教不斷,疫情期間,我參加新聞發布會,提出抗疫“三字經”,就是與哥哥商量到深夜。雖年近六十,哥哥還是牽著我的手。
哥哥退休了。牽著哥哥的手,再去一次外婆家,那該多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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